第六章(2 / 2)
这话直说的李伯元一愣,随即展颜笑道:“这笔买卖做的划算,广州城中上有经略使,公子于地方民情又是不熟,勉强去做,只怕是出了力还两头讨不得好,还不如安心做好使职,早日有白花花的银子进帐,怕是朝廷什么赏赐也都舍得了。怎么样!这林别驾也该投桃报李,把财权给了大人才是吧!”
惬意的呷了一口涤诗奉上的新茶,崔破面做苦笑道:“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啊!”,放下手中茶盏后,方又续道:“说起来,这也是没办法,提举江南市舶使,朝廷除了给个名号外,那是一分款子都不肯拨!当日往栖凤阁陛辞时,陛下竟是一味哭穷,说什么要攒钱准备推行募军,广练兵马。这不,一时心软之下,就落得个两手空空上任。‘新店’开张,一摊子事情,那里不要花银子,说不得也只好找广州府打主意了,只是我这说起来是一地主官,但涉及到这泼水似的花消,朝廷早有定制,没有他林别驾花押,那也是想也休想,这般一来,索性政务给了他便是,反正我也没个精力管,大家倒也是两得其便的事。”
听崔破在那里“得了便宜还卖乖”,李伯元也只是微微一笑,他本也是这般打算,即能捞到实惠,还能得个“不揽权”的好名声,何乐而不为?沉吟片刻,待崔公子那股子得意劲儿都过去之后,他才又皱眉开言问道:“去州学招人?这可是大大干犯忌讳的事儿!公子还宜慎重才是。”
见李伯元这副模样,崔破又是哈哈一笑道:“我抓的是明法、明算两杂科学子,别说那进士科,就是连明经科的我也一个没要,这又犯那门子忌讳?先生尽管放心便是。”
“明法、明算科!”李伯元一阵愕然。
“正是,咱这即将开张的海关寺那可是要收钱的衙门,这就跟做生意一个模样,既然收了人家的钱,总要让人心里舒坦才是,真要是弄些进士科的学子过来,就他们那副‘老子天下第一’的模样,这生意还怎么个做法?再则,既然海关寺要开张,将来少不得是个富的流油的所在,用明法科的人,也有个防微杜渐的意思在里边,至于说明算科,大宗银钱往来结算,就更少不得他们了。”虽然同是进士科出身,他更还是一榜状元,崔破却是没对进士科有多好的印象。
初听来虽觉诧异,但细思量却实是大有道理,李伯元微微一笑道:“公子好才智”,这一句夸赞,倒也实在不为恭维。
“我这就回书房,先粗略拟出个海关寺的章程来,倒时候少不得还要请先生代为定稿,总之一句话,漏洞越少越好!另外明日晨早,那些个学子们就会来府衙办理一应事物,咱们也该趁此时机,张榜多招些能通诸种蕃语的从事才是,这诸般事物,现时就全权委托先生了,府中人手,还有一干衙役们,随先生任意驱谴。”想到就做,崔破起身便要往后院书房而去。
“这些事交给某人,倒也不是不可以,只是公子你却是做什么?”崔破还未曾离得堂门,就听身后李伯元的声音淡淡跟上道。
“我拟近日北上,往潮、彰、泉、福诸州走上一趟,一来看看各地情状;再来嘛!要在这些地界设海关分司,这拜码头的事总还是要做的,毕竟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,虽有朝廷饬命,也断不能少了礼数,否则,这将来就有的跑了!”言语至此,崔破脸上又是露出一丝苦笑,毕竟求人总是不好做,偏偏这事还行不得霹雳手段的。
“那广州本地蕃坊的这些海商头领人物,公子准备什么时间召见,他们的宴请帖子可都是已经下了两回了。再有就是本地专司为内宫办理海外奇珍的黄公公处,也总是要去敷衍一下的吧!”
“噢!这些个蕃商反应倒是不慢,只是如今咱这海关寺都不成气候,见他们做甚,还是等我此行回来,摸清了诸州情况再说。”定住身子,崔破缓缓说道。随即,他复面色一寒道:“至于说这黄公公嘛!现时就更不能见,他一个小小七品宦官,这些年借着选贡物的名,也不知贪渎了多少,竟能于长安怀远坊这等寸土寸金的地界置下两所大宅。现下这广州蕃坊海客,只怕是有一多半都对他恨之入骨,真是将我大唐的脸面都丢尽了!这等天赐于我海关寺开张祭旗的人物,正合该与蕃商们一起见才是。”
看着崔破那俊秀的面庞上透出的这道道杀气,李伯元竟是有片刻间的愣神:“这还是当日那个‘渴慕林泉、逍遥隐逸’的公子嘛!下一刻,他的心中竟是猛然振奋。摇摇头赶走这许多想法后,方才开言道:“这黄公公虽然品阶低小,然则能得此优差,背后必定有人……”
“此黄公公本名黄斯华,幼小进宫,后太子东宫乏人,此人即被调往,就此抱住了宋凤潮的粗腿,后太子逐渐禀政,宋凤潮及霍仙鸣等人也是水涨船高,黄斯华也借机讨了这个差事。要说,此人倒也不是个不知眼色的,宋公公处就不用说了,便是公主府也是年节必有孝敬。此次离京南来,郭驸马为我设宴饯行时,听那话里的意思,还有要我相互照应的话头儿,只是要做成海关寺的事,也就顾不得这许多情面了。到时候,家书一封于菁若,嘱她请升平公主居中向宋凤潮关说,咱们这位河东监军使宋公公,当年可是受过公主大恩的,这点面子总还是要给罢!即便他真是不肯卖这个面子,要想先拢住蕃商们的心。这事也就只能这么去做了!”言至此处,崔破面上又浮现出久已不见的刚毅狠厉之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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