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章 今夕何夕(2 / 2)
可年少时和裕妃畅谈什么大好河山,壮丽风景,憧憬日后能够离开京城周游天下,如今这上了年纪再拿出来说,不免就有些不合时宜了,因为只是去了一趟佛寺进香就差点被那场业王之乱给掀翻,皇帝如今虽然仍旧常常出宫,但对于出京巡游天下,却已经不抱指望。
所以,永平公主的建议,无疑解决了他一个很大的难题。
而裕妃回过神来,见皇帝竟然活动了一下胳膊,随即带着几分期待看着自己,她到底还是微微点头道:“既如此,我去换一身衣服……皇上也是,这宽袍大袖的便装,练剑就不相宜了,还是换一身好。”
柳枫早已在听到永平公主那建议后,紧急差遣人回乾清宫去找皇帝练武的行头,此时见皇帝扭头朝他看过来,他立刻就打了个万事俱备的手势。
于是,等到收拾停当的两人来到永和宫后头那小小的院子时,反手持剑的裕妃神色如常,而皇帝扫了一眼这有些狭窄的地方,却不由得眉头大皱:“在这里舞剑实在是有些逼仄……朕记得不是在御花园里特意留了一块空地造了演武场,还说了你可以随时过去的吗?”
裕妃笑了笑,脸色显得很恬淡:“御花园是嫔妃少有可以散心的地方,我去那边练剑,大概会扰了很多人兴致。而且那边从前又种着不少奇花异草,磕磕碰碰就不好了。就在自家院子里练剑,即便地方小了点,但清静自在,还不用担心别人多话。”
皇帝顿时无语。身为天子,纵使与皇后不和,他在宫里那也是没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,心情要是再不好,还能去宫外溜达转悠一圈。然而,对于身为宫妃的裕妃来说,当九娘一度在寺中青灯古佛的时候,她就只能守着永平公主这个女儿默默呆在小小的永和宫。
他想要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,但最终话到嘴边,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:“好吧,那朕让你先攻,朕看看你这剑术可有生疏!”
永平公主站在最旁边,看着裕妃哂然一笑,二话不说便运剑如飞,身姿飘逸地舞起了剑,她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要教自己剑术时,自己那坚决排斥的态度。
“我才不要学剑,我不要向朱莹那样只会打打杀杀的!再说练剑有什么用,我又成不了万人敌的高手,如果什么人都要靠蛮力去打倒,那么以后遇到难事,别人就只会远远地看着我自己去迎战……娘,您不觉得您一直都太好强了吗?”
“这世上有些事情可以靠自己,但有些事情不能靠自己!我不要学武,我就算真的手无缚鸡之力,还可以靠聪明的头脑,还可以靠父皇来帮我!最重要的是,我不想学朱莹!”
然而,此时此刻,看到皇帝突然仗剑加入,两人双剑交击,刹那间便犹如两团银光在月下飞舞,煞是好看,她忍不住想到了朱莹日后嫁给张寿之后,那个泼辣冲动的丫头对上闲雅君子的张寿,又会是怎样的光景,可想着想着,她不知不觉又笑了。
她还有功夫去操心朱莹?不该多想一想自己吗?
永平公主是怎么想的,皇帝不知道,裕妃也不知道,或者说,这对父母往常在闲着的时候一定会替这个女儿多想想,但此时此刻,在最初舒缓的纯粹剑舞之后,两人渐渐就变成了真正的交手,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想其他事情的余裕。
因为裕妃的动作越来越快,剑势也越来越凌厉,而与之相对应的,皇帝的应对招式也同样越来越快,最初存下的谦让之类的打算早就烟消云散。打到酣处,若非两个人拿的都是没开锋的钝剑,只怕站在永平公主身后的柳枫都能叫出声来。
已经兴起的皇帝完全忘了面前是自己的爱妃,女儿的母亲,嘴里渐渐叱喝出声,而裕妃同样很久不曾这般酣畅淋漓地施展过剑法,虽不至于如同皇帝那样打到了忘乎所以,可她一贯古井无波,只有清冷和浅笑的脸上,也渐渐流露出了几分潮红。
而这时候,别说柳枫渐渐有些胆战心惊,就连永平公主瞧着两人这架势,也有些没有看热闹的心情了。她下意识地想往前走两步,试图阻止这一场已经越来越不像舞剑这样的娱乐活动,而更像是真刀真剑的比拼,可随之就被扑面劲风给逼退了回来。
而后头的柳枫见势不妙,连忙把永平公主给拦住,随即小心翼翼地说:“公主,皇上这一旦练武的时候疯起来,那是眼睛里只有对手,没有其他人,您千万小心误伤。这会儿就是喊话他都未必能听见,要不,您叫裕妃停手试一试?”
“母妃是女人,本来就力弱,这要是她收手了,父皇却来不及收手呢?”永平公主这会儿真心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个提议了。早知道她的父母疯起来会这么不管不顾,她哪里敢让他们舞剑?幸好她就没有学这个,否则若是平常被父皇拉过去当陪练……
见永平公主不肯出声提醒裕妃,柳枫只能暗叹倒霉,随即就上前一步,大声叫道:“皇上,裕妃娘娘,您二人差不多就行了,这算平手行不行?”
最后这半截话仅仅只是调侃,他压根没指望那两位会回答,于是,当随之而来这帝妃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时,他登时就傻了眼。
“谁要平手!”
几乎在迸出这四个字的同时,皇帝和裕妃同时挥出了凌厉的一剑。随着双剑交击的那一声厉响,两人倏忽间对攻了七八招,最终方才力竭,几乎同时踉跄后退。相较而言,裕妃明显多退了三四步,立足未稳的她甚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。
好在永平公主一直都有留心,此时慌忙疾步赶上搀扶了母亲,这才有些嗔怒地瞪了皇帝一眼:“父皇,你怎么真的把母妃当成对手了?就算是钝剑,用了这么大力气,万一斩到身上,那难道不会出事吗?”
皇帝随手一松,任由手中那边钝剑叮的一声落在地上,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,面上露出了明显非常舒缓的笑意。只不过,对于永平公主的责问,他就有些尴尬了,只能干笑一声,假装没听见似的打了个哈哈:“好久没练过,裕妃你的武艺竟然丝毫没退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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