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畅春园位于西山,属皇家园林,天子一年难得来上一回。这日皇帝兴致颇高,亲携宝睿贵妃游园赏景。
日跌时分,伫于竹园的听音流杯亭已挂上了角灯,四处香炉燃上了雅香,亭边四面设了桌椅。其中龙椅坐北朝南,贵妃桌位略低一步,与帝同坐主位。其余三面皆设长桌,置银筷玉匙。
须臾,应宝帖而来的客人一一入席,黄陵与简奚衍坐一方位,韩震与丰宝岚坐一方位,四人心中皆疑。
只这丰宝岚从来是个八面玲珑的,不一会儿就与几人谈天说地,好不热闹。
片刻,皇帝与贵妃相携而来。四人起身依礼相迎,帝妃入席,万福站立东聿衡身后。
沈宁抬头笑道:“万福公公,也请君入席罢。”
万福一惊,“奴才不敢。”他方才也收到了帖子,还以为睿妃是逗他玩的。
“今夜爱妃是宴席主人,你既是贵妃请的客人,便听她的吩咐入席罢。”东聿衡笑道。
“这……”万福推辞再三,终是拗不过沈宁,独自一人坐了末席。
丝竹乐响,美婢奉着佳肴上席,为在座各人面前置一晶莹剔透的白玉杯。皇帝举杯,贵妃随举,众人谢恩坐举酒杯,众人一饮而尽。
酒过三巡,沈宁看了东聿衡一眼,见他点了点头,捧了酒壶离了座,走到黄陵面前,躬身为他满上一杯酒。
黄陵起身相让。
沈宁将酒杯奉于黄陵手中,自己拿了一杯,“黄大哥,这一杯小妹敬你!你我自云州相识,如今苍狗白云,你平安归来小妹甚是欢喜,小妹别的也不多说,请饮下这杯酒罢!”
黄陵凝视眼前双眼依旧清澈透底的沈宁,笑着双手一抬,“请!”
“请!”
二人仰头一饮而尽。
她走到简奚衍面前,对似有拘谨的他笑道:“简将军,这杯酒早在云州就当敬你。当时我身处克蒙大营,已不抱获救希望,如今无以为报,请将军喝一杯水酒聊表寸心。”
简奚衍着实不料她竟真因此事敬酒。心想这娘娘果然与众不同,只是陛下竟同意身为内庭妇人的她这一做法也是稀奇。
到了丰宝岚面前,沈宁道:“宝爷,之前多有隐瞒得罪,我这里先给您赔不是了。”
“微臣也曾多有得罪,娘娘还请不要介怀。”
二人相视一笑,她为丰宝岚满上了酒,道:“宝爷两次冒险相救,我此生永不会忘了宝爷大恩,先干为敬!”
沈宁仰头饮尽,丰宝岚相继干下一杯。
行至韩震,她轻笑倒酒,看着全无异样的男子道:“韩震,你还记得我么?”
“娘娘说笑了。”
“哦?那你可是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,又因谁而相识?”
韩震闻言皱了皱眉,“时日已久,我记不清了。”
沈宁细瞅他神情,知他不似作假,“你失忆了。”
“韩某不曾失忆。”
“但你忘了一个人。”究竟是他自愿遗忘,还是被他人所害?可不管怎么样,他都不能忘了大花啊!
韩震眉头皱得更深。
“当初你是为谁到了云州,你真的忘了么?”沈宁直视他,“你心里难受么?”
韩震像是被说破心事,破天荒地瞪她一眼,甚而连身边的丰宝岚也能感受他的怒火。
“爱妃?”东聿衡在上头唤了一声。
沈宁回头应了一声,而后再次看向韩震轻笑一声,而后举杯道:“你帮我甚多,我一定会报答你的,韩震!”
一旁的丰宝岚只觉这话有些意思。
别过韩震,沈宁走到万福面前,万福早已起身,一手倒执酒杯不敢让沈宁倒酒。
沈宁道:“那回那毒蛇定是万福公公飞镖射杀,公公自担得起我这一杯酒。”旋即她又轻笑一声,“况且我一直识人不清,错将公公当小厮,我也在这儿给公公赔不是了。”
“娘娘折煞小的了。”万福毕恭必敬地道。
“你二人十分多礼,”皇帝在上头了话,“万福,你既是客人,便安心受了这一杯酒。”虽于礼不合,但今日东聿衡有心让沈宁高兴,事事便都顺了她的意,况且她这有恩必谢的良善性子又有何不好?
皇帝开了金口,万福也不敢再过推辞,只得躬身双手将酒杯高举于头,由着沈宁将酒满上。
沈宁与他碰了碰杯,“我先干了,万福公公。”
“奴才谨受。”
沈宁转了一圈终往回走,皇帝那若有似无被猫儿抓挠的心总算舒坦下来。
沈宁回到皇帝身边,双唇上扬,“臣妾忘了敬冷将军。”
皇帝也注视她笑道:“如此说来,朕应当先谢爱妃。”
二人忆起战场初遇,沈宁那一声“美人救了英雄”至今令东聿衡难忘,当时却想着什么样的女子会说出这番话来。
“那末,互敬。”沈宁也不推辞,笑着为他添了酒,举杯道,“陛下请。”
“爱妃请。”
玉杯清碰,二人相视的眼里带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二人同饮,底下众人不由会心而笑。
“你一连吃了几杯冷酒,坐下来喝口热汤。”
沈宁依言就座。
此时天幕渐黑,小仆从假山后深井引入水流灌入流杯亭“水“字样石槽中,流水潺潺。竹林曲水,丝乐幽香,无一不让人产生雅趣。东聿衡道:“今日既是这方雅物,众卿不防行个酒令开怀畅饮?”
丰宝岚道:“不如投壶射箭来得俐索哩。”
皇帝道:“想来清岚是要输了。”
众人皆笑。
“我一定是个输的,不如我与陛下合伙好不?”现代高材生的沈宁颇有自知之明,涎着笑道。
皇帝哈哈大笑,“那便依爱妃所言。”
小仆将羽觞放入流水,皇帝道:“行酒令可不分大小,不分尊卑,依次为令。”
“喏。”
“今日人少,不若以觞停之处依次行令,不能答者罚。”
黄陵道:“陛下今夜有心让我等畅饮。”
“咱们陛下胸有成竹哩。”沈宁偏头见皇帝兴致勃勃,勾唇而笑。
“区区酒令能难得了朕?”东聿衡自负地挑了挑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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